开学夜思

作者：罗琳

　　开学伊始，恰是阴历七月中旬，夜风凉凉的，晚间已颇有秋意。一轮圆月在空中高悬，几颗零零散散的星星被满满的月光衬托得煞是暗淡。一想到曹孟德的“月明星稀，乌鹊南飞”，心中不免生出一股淡淡的怅惘。

　　我望了眼窗外，小城的街道此刻正紧锣密鼓地上演着忙碌一天之后的喧嚣热闹。嬉笑追逐的孩童在小区里不停地穿梭；小区外的广场上，闹腾腾的音乐里，兴致勃勃的小老太太们在翩翩起舞；大爷们三五成群，有些聚在小巷转角处下象棋，有些手里托着两个大大的太极球，绕着街道一圈一圈地溜着弯儿。还有一些夜跑的年轻人，耳朵里听着音乐，脚步不停地翻动，带着满头满身的汗水，从华灯初上，跑向夜色深处...

　　真好。这寻常而又不寻常的烟火气，这普通而又不普通的生活。这平凡却生机勃勃的人群，就如晴空万里的高空突然掠过的一架喷气式飞机，在蓝天白云间拖出一条长长的尾迹云，经太阳一照，尾迹云散射成五颜六色的彩烟，在蓦然与这美好相遇的人群中挑起一个个嘴角上扬的弧度。

　　我简单地收了两件换洗衣物，匆匆下楼，跑到小区对面的公交站台,又一次精准无误地赶上了通往小镇的末班车。车子驶出县城的时候，转角新开的酒楼外面正在上演着川剧变脸的节目，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请来的演员，吸引了一大群路人驻足，好不热闹。

　　顶着月色逆人流出城，是为奔赴新学期的第一个晚自习。到这所乡镇中学任教快十年了。十年间，在城里结婚，买房，生小孩。十年间，每周不停地从小镇到小城之间往返。学校里和我一般年纪的老师，都过着这种候鸟一样的生活。年纪稍长的一直常住学校的老师，陆续退休，断断续续地搬离小镇，跟着儿女去了城里养老。年轻的老师，到这里待不过一两年，总是受不了如此这般的清贫、寂寞和奔波，或是辞职，或是调动，都会离开小镇。

　　看着一波一波的老师来了又走了，看着一届一届的学生走了又回来。自己也从匆匆少年，到眼角悄悄爬上越来越多的细纹，终于青丝间开始冒出几根白发...心中难免顾影自怜一番。

　　我会什么时候离开这座小镇吗?或者，就待在这种早已融入骨子里的习惯生活里，年复一年地在小城和小镇之间迁徙，直到老了，走不动了，最终走下三尺讲台，迁徙回置办于小城的家中。

　　苏轼在《前赤壁赋》中提到了：“月明星稀，乌鹊南飞。此非曹孟德之诗乎?”却是契和他屡遭贬黜的心境，对未来和前途一片茫然消极的虚无感！

　　人们往往怀揣如夏花一般炫丽的理想，实际的生活，却是一片片静默的秋叶。

　　秋叶又如何。即便不停地枯黄、飘落、零落成泥碾作尘，也终归有它独一无二的美。

　　就如同平凡的你我。或许永远都无法泅渡现实与理想之间的河流，却一直都在叹息与挣扎之后坚守。

　　我抬头望了望夜空，月大如盘，乡村的星空好似比城里的更亮些。月亮照在静谧的校园里，星星与教室里透出的晚自习灯光相呼应。

　　我踏着林间树影，徐步奔赴属于我的港口。